隨緣‧自在‧放下

因為寫作，參考了一些楊絳教授對《紅樓夢》的評論，好久未有讀楊教授的書，朋友卻突然傳來信息說104歲的她病逝往生了，人生真是很無常。

《紅樓夢》12位女性主要人物「金陵十二釵」中，有一位修道人妙玉。她不是主流故事人物，在連續劇和電影出場不多。不過，對研究作者的宗教觀點卻很重要。妙玉出身於書香門第，書中描述她的詩才和茶藝頗高，作為修道（帶髮修行）之人，表面上她對自己持戒的要求很高，道貌岸然，但心底裏卻有點孤芳自賞，對人也有等級，評價的分別，就是佛陀教我們要放下的「分別心」。

在著名的「劉姥姥入大觀園」一節裏（第40回），她用的茶具，甚至是沖茶的水都過分講究，與出家和禪修以簡約及無我的目標並不相符，受「我執」（極度自我）的蒙蔽，曲解了清淨、出塵和離世，認為莊稼人劉姥姥是俗人、不淨，竟要丟棄劉姥姥用來喝茶的古董茶杯。幸得寶玉勸她送了給姥姥，寶玉還戲笑她出家人為甚麼不是平等看待眾生。

作者對她的評語是「氣質美如蘭，才華馥比仙。天生成孤癖人皆罕。你道是啖肉食腥膻。視綺羅俗厭；卻不知太高人愈妒，過潔世同嫌。到頭來，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。」書的後續作者把她寫成悲劇收場。

我們活在塵世，修禪也好，學佛也好，學習其他修養之道也好，最重要是能抱持平常心，能持多少戒，結多少善緣，都是我們的福分。

更不要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，心中常設一把尺去衡量他人，凡事對人寬容點，慈悲點，自己和身邊的人都能活得輕鬆點。

聽過一位密宗上師這樣說：「如果你沒有煩惱、痛苦、不快樂，你就不用學佛了。」但是這樣的人應該不多。所以律己也不用太嚴苛，我們只是凡人，盡量做到正知正見正行，知錯能改就很好了。我們學佛，但不是佛，所以毋須因為自己不能奉行佛所有的教導而苦惱和困擾，也毋須對佛法望而生畏卻步。楊絳教授說：「人間不會有單純的快樂，快樂總夾雜着煩惱和憂慮，人間也沒有永遠。」

閱讀楊教授的自傳式作品，你可以領略到她能夠面對和接受無常，在她不尋常、有起有跌的漫長人生中，大部分時候都能活得很有意義，是我們的學習榜樣。

（本欄每月首周五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