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生命都艱苦

持續大風雨一個半月後，卡梅爾海邊的樹木都被嚴重破壞，面對我的樹朋友，我複雜的心情實在難以言喻。樹木的生命現象跟人類是一樣，時刻在努力求存，要適應環境，傳宗繁衍，要與其他生命競爭的同時，也要合作才能圓滿生命旅程。

樹木之美是源自一份生命力的堅韌，我常跟樹朋友說要像他們一樣，能在任何環境下也可茁壯成長。此地每一棵樹都有幾百年樹齡，海灣長年累月的風向令樹木的生長呈現不同美態，海水侵蝕而呈現斑白，這是卡梅爾一帶樹木的特色。

我家有一條小徑通至海邊，沿途全是豐盛旳參天大樹。有一棵樹跟我份外投緣，鄰居們常看到黃昏時我坐在樹上看書或唱經。月初他們通知我樹朋友受傷了，部分殘骸仍在樹下，叫我快去看一下。看着那些枯、死、活木殘骸仍擱置在草地上，百感交集。這棵樹見證了我在此地生活的快樂與哀愁。

一位老友在計劃來卡梅爾的海跟我一起坐在大樹上看日落，怎料突然離世。一次憶起這位老友，我坐在樹上面向大海嚎哭時，突然捲起一陣強風，大樹的枝莖不斷在搖晃，天上卻浮現出一片彩霞，似在安撫我受傷的靈魂，我把樹抱在懷裏哭得死去活來。

今次我再在樹朋友的懷裏痛哭，是不忍我的精神力量被無情暴風雨擊倒。任何生命都存在不確定性的風險，我知道樹朋友只是受傷，儘管被摧殘，但仍是活着的，他們的生命是超越人類的存在，是生物中最頑強的。

我們常說做人好辛苦，其實所有生命都必然要受苦，樹要抵禦乾旱，風吹雨打，還被各種生物寄居棲息，對抗真菌、害蟲侵蝕，仍要自己屹立不倒。蛇蟲鼠蟻時刻在覓食，餐搵餐食，今天不知明天事，而我們只要肯努力，月底有糧出，總算不用捱餓有飯食。想到這裏，我們哪有資格呻苦？

（本欄逢周三至五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