軀殼背後

近幾個月，兒子經常訴說低年級同學看見他會竊竊私語，甚至揶揄他的高度，所以他打算在不久的將來接受具爭議性的骨骼延長手術。到醫院覆診時，我們向骨科醫生分享兒子的想法，醫生說︰「是否做手術，應該只考慮生活上的需要，不是要改變別人的看法。只要自己堅強，其實沒必要延長高度。」醫生的說法沒錯，一個人的內心最重要，外表是次要，這亦是矮小症（侏儒症）患者最常聽到的激勵說話。然而，這些我們經常掛在口邊的正面說話，對患者有意義嗎？

那晚看美國醫學劇集《The Good Doctor》，講述一位女孩因為一次意外而毁容，幾年後幸運地獲得另一位腦幹死亡的女孩捐出面孔作移植。她對於接受新面孔很猶豫，主診醫生對她說︰「此時的你，大家只注意到這張臉，手術不但能讓別人看到你的新面孔，也能讓他們看到一直在這張臉背後的你。」

聽到那一席話，我對兒子的處境有更深的思考。一直以來，他不是嫌棄自己的軀殼，而是渴望別人看到軀殼背後的自己。他不喜歡「站在聚光燈下」不是因為他內向，而是害怕別人的眼光聚焦在他的軀殼上。有時候，他被困在軀殼，感到氣憤、無助，我們有多明白他的感受？

一個人為了別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外貌有錯嗎？我沒有答案。我只知道，有天兒子成熟了，要做一些令自己活得更快樂的決定，我會全力支持他。

（本欄逢周四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