恨你但很想愛你

「為甚麼她這麼長壽還未死？」60多歲的李女士憤然地說。李女士口中的這個她，原來是她那90多歲、患認知障礙症的媽媽。

照顧患長期病的親人是一場耐力賽，偶有暗地裏希望親人離世的想法，很多時都是源於個人壓力爆煲和心疼親人受苦，可是李女士的淡然和憤恨，並不是以上情況可以解釋得了。

「能夠坦承內心感受很不容易，尤其在我們這個標榜孝道的社會，能否讓我理解你嬲媽媽甚麼嗎？」

「小時候媽媽沒有好好照顧我，到我長大了又害我錯失大好姻緣。如今她老了，其他兒女不想負責任了，這才想起了我！」說罷她已淚流滿面，眼裏盡是恨。

後來的會面中了解到，李女士自小就渴望得到媽媽的認同，可是多年來的努力猶如石頭鑽血，得不到滿足，因而累積怨恨，漸漸她只看到母親的不是，卻看不到自己如何一步步行出今天的人生。在面談中，我努力平衡耐心聆聽和客觀分析，讓她看到自己的角色︰其實她不是如她想像般的無助。

李女士後來說︰「現在我才想起，我沒有接受當年的求婚，是因為我沒有勇氣隨他到外國生活，媽媽從來沒有阻止我。」照顧者與被照顧者未完的心結，終於有了一個出口。那天晚上，她回家親吻了媽媽一下。

照顧者如果能夠坦然面對對被照顧者的恨，好好照顧這個恨，才會有機會讓深處那更大的愛流動。

（本欄逢周三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