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份的焦慮

在首爾的學生生活，有兩位學友至今仍令我掛心，兩位都是幾個月大就被領養到海外的孤兒。當年兩位20出頭的青年回韓國唸書的目的，無非是尋根，他們自知無法找回親生父母，但仍想了解更多自己出生地的一點一滴，帶着滿腔熱血回到首爾。

過去我一直以大姊姊身份充當他們的聆聽者，即使有時感到疲累，我仍給予他們無限支持。兩位都在首爾完成碩士學位，千方百計想留下來，卻被現實迫使他們回到成長地。一位跟韓國女孩結婚生子後，一家搬回德國，跟養母一起生活，並在德國修畢博士學位。另一位最叫我擔心的是被領養去法國的，他原本有位韓國女友，但女方家長嫌棄他是孤兒。不少韓國人仍是很保守的，莫說是孤兒，單親家庭成長的人也會被嫌棄。一般人覺得不是從雙親庇護下成長的孩子，必然品格上有缺失，會被視為傾向不幸福的人。

其實兩位年輕男生生活在首爾，最令他們痛苦的是身份認同的問題。他們自覺長相是韓國人，身體流着韓國人的血，千辛萬苦想融入社群，可是周圍的人卻把他們視為怪物。當初我在校園就是被他們有別於其他學生的行為舉止所吸引︰態度是西方的紳士，相貌就是不折不扣的韓男。一次跟他們去狎鷗亭飲酒，乘坐地鐵途中，我問他是否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懷着是否我的親生父母的疑問，他很快回應我︰「你怎知的？」我答︰「因為我看過太多電視劇。」自此他們待我如家人，無所不談。

在首爾的日子，看着他們尋根的心路歷程上不斷受創，我卻未能為他們拔去心靈上的這根刺而感到遺憾。早前法國的阿Rain拜託我一件事，我義無反顧地承諾了他，因而受到家人及友儕的責罵。我想明天給大家分擔這件心事。（待續）

（本欄逢周三至五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