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玉#大器晚成#《曲腿裸女》#2億成交

「如果在當其時不遭窮困，勤於作畫，不致等到今日始成，則早到成熟期矣，萬嘆。」

這段自白，見畫家的無奈︰藝術有成，卻時不予我。自白寫在這幅《曲腿裸女》畫布的背後；不久，他意外身故。

裸女，肉體中充滿色情和慾望。但這幅創作於1965年的《曲腿裸女》卻異於一般裸女畫，由下而上的視角，一看是裸女，但那一橫一豎不是山嗎？再看又似山水畫，十分抽象。裸女是西方油畫的經典題材，常玉卻以她表達中國傳統山水的精神層面。

常玉生於1901年四川南充，父經營紡織廠，少時衣食無憂，隨老師學繪畫寫書法過日子。1920年，追上時髦去巴黎學畫，玩相機、交西方女生。這富家子快活自在，畫風都是輕快的，筆下的裸女都是粉紅色。

到30、40年代，父母家人離世，失去經濟依據，生活變得拮据。但他寧到家具廠上漆賺錢，也不願畫大家喜歡的東西去賣。曾經以800美元賣畫予畫商，幾天後畫商回來，要常玉在畫面上加幾筆。常玉很氣，叫朋友把畫買回來，然後拿出白油彩把畫都刷白。800美元可不是小數目，但此事卻可反映他對畫的認真與執着。

到了50、60年代，他的裸女畫綫條開始變粗變深，輪廓變硬，卻見自在。看得出他開始把真實的東西抽離，變成抽象。

西方畫家畫看得到的東西，所以光綫陰影透視顯得重要，因為要視覺效果；但東方文化畫看不見的，所以重視綫條構圖留白，因為那叫意境，西方人當然看不明白。他沒有把繪畫變成賣畫過活，所以生活潦倒。

《曲腿裸女》正是在這時空背景下創作，模特兒躺在床上，所取角度大膽，卻不見情慾。西方畫了上千年的裸女，大部分很肉慾的；但常玉想要表達的，是東方人看裸女，抽象、形而上，深入的精神層面是山水境界。這是東西方畫家在同一題材上面，不同的想法和邏輯。常玉開創了一個新境界，所以此作品是如此偉大。

常玉和梵高都是偉大的畫家，在世時藝術卻一樣不為人重視。常玉死後，寂寂無名。直到上世紀90年代才被發現，而且驚為天人。《曲腿裸女》去年10月在香港拍賣，以接近2億港元成交。

（本欄逢周一、三、五刊登）